粤港澳大湾区背景下澳门绿色康养产业的发展背景与展望

2014年12月，首届中国阳光康养产业发展论坛率先提出“康养产业”概念。目前，我国康养产业并无统一的标准化界定，部分学者认为，康养产业是各类经济组织遵循新发展理念，依托不同自然生态资源和人文旅游资源，为满足人民群众健康与养老相关需求所提供各类信息、产品和服务的产业形态总和（舒红兵,陈晓安,肖亮,兰玛,雷应朝 2020）。有些学者将其内涵概括为 “以人为本、康养为业”，必须满足三个条件：一是具备有利于增进人体舒适度的居住环境，特别要适合老龄和病弱人群生活；二是要有利于形成健康的饮食习惯和生活方式，改善人体免疫系统 ；三是要有利于隔绝致病因素，让人置身于安全的生活环境（李后强,廖祖君2015）。2018年，我国首本康养蓝皮书《中国康养产业发展报告（2017）》提出“康养”的包容性和广泛性，认为康养应该兼顾生命长度、生命丰度和生命自由度三个维度，也为我国的“绿色康养”发展提出新要求。因此，市场参与者要实现“绿色康养”，在完善康养产业链条构建的过程中，应树立起绿色环保理念，设计节能康养服务，打造绿色康养品牌。

党的十八届五中全会提出了绿色发展新理念，将自然环境和生态资源列入社会经济发展的内在要素，对产业发展提出低碳循环与可持续的基本要求。参照《绿色债券支持项目目录（2020年版）》中“4.2.2.4森林游憩和康养产业：依托森林、草地、湿地、荒漠和野生动物植物等自然景观资源，开展的游览观光、休闲体验、文化体育、健康养生等设施建设”的基本界定标准，本文认为“绿色康养”是各类市场主体遵循绿色可持续发展理念，依托各类以生态资源为主的康养资源，针对参与个体的健康养生需求提供的各类服务集合。

而依据不同的分类标准，绿色康养可以如下分类：

表 1 绿色康养产业分类

资料来源：公开信息整理

（一） 澳门绿色康养产业发展的宏观背景

1. 市场需求巨大

人的身体机能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下降，因此中老龄人口绿色康养产业的需求量高于其他年龄层，在绿色康养产业需求结构中占据主要地位。随着全球各国人口老龄化趋势日益显著，绿色康养市场需求正处于蓬勃发展阶段。据《世界人口展望：2019年修订版》的预测数据显示，世界老龄人口（65岁以上）占总人口的比率将于2050年达到16%以上。此外，预计80岁或以上人口将从2019年的1.43亿增至2050年的4.26亿。中国作为人口基数大国，老龄化加速攀升。就澳门当地的人口数据分析，从2013年至2019年，65岁以上的老龄人口增加3.2万人，占澳门总人数的比例增加将近4%。医疗行业的数据显示，2019年澳门当地各类医疗服务使用者中，老龄人口的比例均在15%至30%之间。澳门的绿色康养产业市场需求巨大，前景广阔。

图 1 澳门老龄人口情况（2013年至2019年）

数据来源：澳门特别行政区政府统计暨普查局

表 2 2019年澳门医疗服务使用者的年龄结构

数据来源：澳门特别行政区政府统计暨普查局

2. 政府政策支撑

党的十九大以来，国家对康养产业绿色化的重视程度不断提高，先后颁布《关于促进森林康养产业发展的意见》、《全国森林体验基地和全国森林养生基地试点建设工作指导意见》等指引性文件，逐步开始设立产业发展规范性要求，引导市场建立更为完善的绿色康养产业体系。2019年，国家林业和草原局、民政部、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国家中医药管理局联合印发《关于促进森林康养产业发展的意见》，明确指出到2022年，将建设300处国家森林康养基地，并于2035年实现1200处森林康养建设，向社会提供多层次、多种类、高质量的森林康养服务，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

表 3 全国范围内绿色康养产业相关政策统计表

数据来源：公开文件整理

与此同时，粤港澳大湾区的政策性区位优势为澳门的绿色康养产业链构建提供众多有利因素。一是“一国两制”的政策背景为澳门提供人员、商品、资金和信息“四个要素”的自由流动，资源的内部集合与高度流通为相关产业的发展提供支持。二是粤港澳大湾区规划中有关澳门的定位包含深入实现“对外开放”的基本要求，有效促进澳门形成与国际高度接轨的市场经济运行模式，为绿色康养企业投融资行为提供便利。三是促进澳门巩固并进一步推进国际社会认可的法律体系以及公开透明的市场机制，为绿色康养产业提供开放、安全的营商环境。

3.生态环境优越

澳门是世界旅游休闲中心，生态环境与自然资源本底优越。此外，澳门环境保护局有意识地加大针对生态环境的保护力度，为澳门特色绿色康养产业发展提供土壤。从温度角度看，澳门近三年来的平均气温均未超过24摄氏度，属于人体最适宜温度(18－24℃)范围内。从空气质量角度看，2019年澳门的空气质量统计显示其空气质量普通或良好的天数比率达94.19%。从绿化覆盖的角度看，近三年来，澳门绿地面积持续扩大，市政署管辖的绿化面积占比维持在21%以上。

图 2 2019年澳门空气质量统计

数据来源：澳门特别行政区政府统计暨普查局

图 3 澳门绿地覆盖情况 （2017年至2019年）

数据来源：澳门特别行政区政府统计暨普查局

澳门的产业区位、地理环境、政策背景和市场需求等优势为自身绿色康养产业的发展提供了良好的发展环境。与此同时，绿色康养作为一个新兴产业领域仍处于初期阶段，总体实力偏弱，整体市场竞争潜力并未被完全开发，产业价值链构建工作有待进一步完善。我们仍面临着政策缺失、专业人员缺乏等诸多问题。

（一）绿色康养相关政策文件缺失

澳门特区尚未针对“绿色康养”产业制定统一、标准化规范，极易形成行业监管不到位等问题。从顶层设计上看，《康养蓝皮书·中国康养产业发展报告（2017）》将康养定义为：“综合外部环境以改善人的身体和心智并促使其不断趋于最佳状态的行为活动”。并基于康养产业链条的构成，将康养产业划分为“三层体系”，展示产业内部研发、生产、流通、消费的内部联系。但是，绿色康养至今未有明确定义，国家层面尚未将“绿色康养”产业明确列入相关产业专项发展规划，澳门特区也并无针对绿色康养产业的发展性指导性文件或整体规划。

表 4 康养产业的“三层”体系

资料来源：《康养蓝皮书·中国康养产业发展报告（2017）》整理

（二）绿色康养从业标准高、人数少，专业人才缺乏

参照《森林康养基地总体规划导则》，绿色康养设施包括开展绿色康养活动的场所和设施，主要分为综合服务、体验教育和医疗康养3个类别，以满足绿色康养基地内开展休闲、健身、养生、养老、 疗养、认知、体验等康养活动的要求。因此，绿色康养产业的人才需求包含从事疗养、养老等服务的人员。以养老行业的从业资格标准为例，相关领域从业人员专业能力要求较高。

表5 澳门长者院舍准照人员要求准则（2012年）

资料来源：澳门社会工作局

另外，澳门养老行业的服务人员普遍薪酬不高，行业的晋升空间小，人员流失率高、入行人数少。纵向来看，近两年来，虽然澳门安老服务业的平均薪酬略有上升，但是仍无法抑制雇员流失率和职位空缺率的提升。至2019年第一季度，职位空缺率较2018年提升了两倍以上，达到8.2%；横向来看，2019年第一季度澳门的安老服务与其他服务业相比，从业人数少，平均薪酬也处于落后水平。

图 4 澳门安老服务从业人员情况（2018年至2019年）

数据来源：澳门特别行政区政府统计暨普查局

图 5服务业就业人员情况对比（2019年）

数据来源：澳门特别行政区政府统计暨普查局

2016年8月中国人民银行等部委联合印发《关于构建绿色金融体系的指导意见》，明确绿色金融体系是指通过绿色信贷、绿色债券、绿色股票指数和相关产品、绿色发展基金、绿色保险等金融工具和相关政策支持经济向绿色化转型的制度安排。2019年2月发布的《粤港澳大湾区发展规划纲要》对大湾区的基本原则、战略定位、发展目标进行规划部署，并提出要注重高质量的经济发展，重点发展湾区绿色金融，着力进行产业结构调整，挖掘项目的绿色属性。

2019年10月，农业发展银行发行首例获得香港品质保证局（HKQAA）绿色金融认证的利率债券——“粤港澳”主题绿色可持续金融债券，资金流向大湾区环境保护和生态修复项目。澳门方面，2019年10月，中国银行澳门分行发行10亿美元等值三币种绿色债券，资金将用于中国银行《绿色债券管理声明》中规定的符合条件的绿色项目融资及再融资。

与此同时，绿色康养项目投融资的过程中仍存在以下限制因素：

（一）盈利模式不成熟

多数绿色康养项目仍处于启动初期，缺乏运营经验，尚未摸索出成熟的盈利道路，容易受到外部冲击。另外，由于绿色康养产业对生态环境和气候条件依赖性较强，产业营收容易出现相对不稳定的季节性变动。数据显示，澳门5月至9月雷暴天气频发，平均气温超出人体最适宜的温度范围（18℃-23℃）。气候条件不佳易导致行业消费需求体量减小，设备人员闲置，缩小盈利空间。

图 6 澳门气候统计（1981年至2010年）

数据来源：地球物理暨气象局

（二）授信体系门槛高，信贷投放成本高

与国有企业和国有控股企业相比，民营企业向国有银行或国有控股银行提出申请时，需要接受更高标准的授信贷款审批，授信体系门槛高。特别地，公益性的康养企业在治理架构、盈利状态等方面都还有待提高，较难满足银行的授信准入条件。以澳门信贷项目审批资格为例，绿色康养企业融资存在一定难度。

表 6 澳门信贷项目申请资格

数据来源：大丰银行、中国银行澳门分行

澳门政府倡导推进相关金融工作的同时，财政贴息和一站式服务网点等其他相关政策性支持还未同步落实。企业申请贷款时和获批贷款后都需要贷款方支付包括登记费、评估费等多重手续费用。

表 7澳门特区贷款相关费用

数据来源：澳门特别行政区政府、澳门商业银行

（三）缺乏贷款抵押担保

绿色康养产业的盈利模式尚未发展成熟，各类金融机构对抵押物的要求严格。大多数绿色康养产业企业的抵押物（如林业贷款以自身林权作为抵押）内在风险大、资产交易流转难、变现能力弱，金融机构针对性投放绿色信贷的积极性受阻。此外，民营性质的康业企业在完成相关保证条款时，不仅需要项目实物抵押、股权质押，还需党委常委会、政府常务会发布支持健康养老养生产业的会议纪要、文件，签订投资养老服务业的合同，或者政府出承诺函、保证函作为批准授信以及放款的前提。然而，由于国家政策的要求，大部分康养企业无法获得政府的担保，难以从金融机构获得贷款。此外，专业担保机构介入绿色康养产业的意愿有限。各类生态建设、维护项目的不确定因素多、风险大、手续繁杂、利润空间窄，缺失完善的风险分担和补偿机制，抑制了担保公司的支持意愿。

（一）加强政府政策支持引导和体制建设

一是澳门相关政府部门应完善顶层设计，早日出台标准化、体系化的绿色康养产业发展规划。通过落实相关补贴、贴息、担保政策，有效降低金融机构贷款审查成本，为绿色康养企业降低融资压力。二是相关部门同时应当构建针对性的资产评估、流转体系，引导资金流向绿色康养产业可持续发展。三是综合性推动建设产业相关风险分担和补偿机制的同时，应当鼓励发展专业第三方评估、担保机构，为绿色康养信贷投放提供风险保障。四是加强绿色康养产业指标体系等管理机制的基本建设，协助澳门构建行业标准和市场规范，提高绿色康养企业的风险抗压能力，优化资源配置，保障绿色康养的产品质量。

（二）加快产业人才培养

一是由澳门政府、行业层面“自上而下”地推广并加大产业教育资源投入，针对澳门绿色康养领域的一线从业人员开展分阶段性职业培训。建议高校逐步开设绿色康养相关专业，鼓励第三方培训机构开展各类康养服务相关课程，促成与绿色康养企业的实习、就业合作模式，全面、系统地布局培养绿色康养领域专业人才，力争形成专业人才培养、输送、实践以及就业的内生循环机制。二是基于澳门政府有关产业规划指引文件要求，建立健全绿色康养产业的薪酬待遇、员工福利、资质管理等人力资源管理体系，适当给予专项人才补贴和奖励机制，为绿色康养产业吸纳优质人才。

（三）突破绿色金融投融资瓶颈

一是建议标准化设立绿色投融资项目筛选流程，引导金融机构拓宽绿色融资通道。构建澳门绿色金融市场规范性指引文件，适当为绿色康养投资机构提供税收优惠及其他专项激励政策。同时，充分利用澳门的外交优势以及营商环境，吸引国外ESG投资资金流入，充分运用绿色金融手段解决绿色康养产业发展融资难、融资贵问题。二是加大绿色金融专业人才储备，提高绿色康养项目风险管理水平。澳门各金融机构的相关部门应有意识地引进并培养熟悉绿色金融及具体产业发展的专业复合型人才，建议邀请绿色金融专家指导协助相关工作，并相应设立专项绿色金融工作小组，对绿色康养项目进行全面的风险评估和风险把控，从而更为有效地保障绿色金融渠道运行机制。

（四）促进澳门绿色康养产业智慧化发展

澳门应当以绿色金融为抓手，结合高新科技发展市场现状与未来趋势，促进绿色康养智慧化发展。建议以绿色康养项目为中心，通过绿色投融资手段筹集资金，并将资金引导至科技型绿色康养体系构建，如对园区自然资源与气候条件实时监控、大数据整合绿色康养项目平台等。同时，通过云计算、大数据、区块链等前沿手段，精准定位对绿色康养真正有需求的消费人群，实现澳门各区域间以及对外的信息互通和资源配置优化，提高产业对绿色资源的高效利用水平。

（五）打造澳门绿色康养品牌特色

因地制宜，充分发挥澳门本地的自然资源和文化资源的优势，规模化建设具有澳门特色的绿色康养产业。一是打造澳门“森林康养”品牌。依托澳门富氧野趣的森林环境、健康安全的森林食品和优质的生态文化资源，打造一系列运动探险等深度生态康养体验。二是开创“海洋康养”特色品牌。澳门拥有特色的海洋资源且海水质优良，气候宜人，应充分利用滨海养生资源，开发滨海疗养康复、海产美食疗养等多元化的海洋理疗产品。

作者：

施懿宸 中央财经大学绿色金融国际研究院副院长、讲座教授，长三角绿色价值投资研究院院长

朱潇雨 长三角绿色价值投资研究院科研助理

杨晨辉 中央财经大学绿色金融国际研究院研究员，长三角绿色价值投资研究院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