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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色新政 | 气候变化的解决方案还是美国社会割裂的深化？

作者：磐之石时间：2020-06-19

面对20世纪30年代的经济大萧条的挑战，美国时任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提出了著名的“罗斯福新政”（New Deal），以扩大美国公共投资的方式将美国拉出了经济危机的泥潭。近十几年，一些对环保和可持续发展持积极观点的美国民主党政治家、公共知识分子和学者提出了“绿色新政”（Green New Deal）的概念，旨在借助政府的积极的政策支持，推动美国经济发展方式向绿色、环保、可持续的方向转型。为了应对新冠疫情对经济的沉重打击，一些国家和地区纷纷提出“绿色复苏”政策举措，希望通过可持续的方式，借用环境友好的技术和手段推动经济复苏。这也让“绿色新政”再一次回到了公共舆论的讨论中。

不过就像罗斯福新政所发挥的作用不仅仅是经济复苏一样，如果仅仅将美国“绿色新政”看作是一份聚焦于环保的政策倡议，那难免一叶障目，忽略了其背后所隐含着的社会整体未来发展的趋势及围绕这一趋势的公共政策争论。美国众议院议长南希·佩洛西将“绿色新政”称之为“绿色梦想”，而美国总统唐纳德·特朗普则称之为“劣质的高中作文”。美国的“绿色新政”本身不仅仅是美国环境问题的产物，更是理解美国不同社会发展思路的一面镜子。这份“绿色新政”为当下社会和决策者提供了一个反思环境和社会可持续发展问题的契机。

气候危机与美国的“社会主义”思潮

联合国一份报告指出[1]，如果气候问题持续恶化，到2040年，地球很可能就会提前经历食物短缺，致命的热浪和珊瑚礁的大规模死亡。因此，该报告呼吁对全球能源体系和经济发展方式进行大规模的变革。

面对上述呼吁，在2019年举行的第116届美国国会会议上，美国历史上最年轻女众议员、民主党人亚历山德里娅·奥卡西奥-科尔特斯（Alexandria Ocasio-Cortez）和民主党参议员埃德·马基（Ed Markey）共同提出了一份14页的绿色新政决议[2]。这份决议在环境问题上明确提出了促进美国能源结构从依赖化石能源向100%依靠可再生能源的转变，争取实现净零排放目标，促进投资电动汽车和高铁系统等目标，并再次强调了奥巴马政府时期提出的将碳排放计算入社会成本的计算，进而影响政策制定和执行的提议[3]。

这份决议案似乎并没有仅仅将目光放在环保问题上，而是希望以环保问题为突破口，以十年时间为期，进一步推行更多促进社会改革的政策。除了上述环保问题，这份决议还呼吁提高全民医疗保障、全民高质量教育、防止垄断、提高最低工资和退休保障以及增加带薪休假等社会福利方面的政策。这份决议还重点呼吁大力度推动环保基础设施的建设。

这种加大公共支出发展社会福利的政策主张随即在美国社会引发了争议。许多同样持有进步观点的学者对这份决议所提出的时间表的可行性表示质疑。奥巴马政府前顾问、哈佛大学环境政策教授约翰·霍尔德（John P. Holdren）表示，绿色新政的施行是迫在眉睫的，但是其在2030年左右实现这一目标的时间表并不可行。从技术角度看，如果将这份政策坚持下去，美国有希望到2045年或2050年能做到[4]。而激进的左翼观点持有者甚至认为，这份决议是在“洗刷和掩饰”资本主义本身的黑暗面。

不出所料，右翼观点持有者旗帜鲜明地反对这份决议，认为其将带来庞大的政府开支。2019年2月，中右翼的美国行动论坛（American Action Forum）对该计划在2020-2029年间增加的政府支出做了估算，十年总成本为51-93万亿美元，即每年5.1-9.3万美元；建设净零排放的交通运输系统约需0.13-0.27万亿美元/年；为全民提供工作的成本约为0.68-4.46万亿美元/年；全民医疗保障服务3.6万亿美元/年[5]。华尔街公开表示支持“绿色新政”，但前提必须是政府保证能够持续地落实推进实现上述目标的相关政策，否则华尔街不会为这份决议投入海量投资[6]。

政治极化：社会的进步与割裂

根据民调显示，在最初听到“绿色新政”这个概念时，美国民主党和共和党两党的公众都对此表示了支持。在2018年12月，尽管大多数人还没有具体关注过“绿色新政”这个概念，但81％的注册选民（包括64％的共和党人）表示支持用可再生能源代替化石燃料、投资“绿色”技术研究、以及为“绿色”工作提供培训等政策目标[7]。但是当人们更多地了解了“绿色新政”其中具体的内容后，上述观点发生了极大的变化，观点更为偏右的保守共和党人对“绿色新政”的支持率从57％急剧下降到32％。在民众中，持异议的声音也愈发高涨，尤其是代表美国共和党右翼观点的福克斯新闻的观众对“绿色新政”反对态度更明确[8]。

绿色新政 | 气候变化的解决方案还是美国社会割裂的深化？(图2)

来源：Gustafson, Abel, Seth A. Rosenthal, Matthew T. Ballew, Matthew H. Goldberg, Parrish Bergquist, John E. Kotcher, Edward W. Maibach, and Anthony Leiserowitz. “The Development of Partisan Polarization over the Green New Deal.” Fig-2, Nature Climate Change 9, no. 12 (2019): 940–44. 同脚注8

美国两党对“绿色新政”这种两极分化的立场让2019年3月26日的最终投票也显得跌宕起伏。共和党在未听取专家委员会证词和开展讨论的情况下直接发动了提前投票否决了决议。民主党在谴责这种政治手腕的同时也开展了程序上的抗议，但是在参议院落败[9]。

虽然“绿色新政”决议在这一决策阶段没有获得通过，但是民主党仍旧在其所专注的环保事业上面取得了进展。2019年，美国众议院成立了气候危机特别委员会（United States House Select Committee on the Climate Crisis）。该委员会前身为2007-2011年间的美国众议院能源独立和全球变暖专责委员会（United States House Select Committee on Energy Independence and Global Warming）。该委员会将对美国环保方面的国会立法发挥推动作用，同时进一步促进完善“绿色新政”相关的提议。

结语

提出“绿色新政”提议的议员科尔特斯的名字的缩写AOC在美国几乎家喻户晓，这位年轻国会议员所引领的这股社会思潮给美国社会究竟会带来怎样的变化，现在仍难以评估。这一政策议案仍会在美国的政治决策过程中经历重重考验，其具体内容也必然面对实施层面的各种挑战。

在新冠疫情的冲击下，美国的环保政策又会走向何方，值得人们关注。两极分化的政治环境下，美国各州会采取怎样的政策，两党之间能否在未来达成一定程度的妥协和合作，美国绿色新政的命运究竟会如何？这些问题值得我们密切关注。在第二篇关于美国绿色新政的系列文章中也将更多地介绍这部分内容。

注释：

[1] Global Warming of 1.5 ºC. Accessed June 7, 2020.https://www.ipcc.ch/sr15/.

[2] Recognizing the duty of the Federal Government to create aGreen New Deal. § (n.d.).https://ocasio-cortez.house.gov/sites/ocasio-cortez.house.gov/files/Resolution%20on%20a%20Green%20New%20Deal.pdf

[3] “Technical Support Document: Technical Update of the SocialCost of Carbon for Regulatory Impact Analysis Under Executive Order No. 12866.”Federal Register, November 26, 2013.https://www.federalregister.gov/documents/2013/11/26/2013-28242/technical-support-document-technical-update-of-the-social-cost-of-carbon-for-regulatory-impact.

[4] Friedman, Lisa, and Trip Gabriel. “A Green New Deal IsTechnologically Possible. Its Political Prospects Are Another Question.” TheNew York Times. The New York Times, February 21, 2019.https://www.nytimes.com/2019/02/21/us/politics/green-new-deal.html.

[5] Holtz-Eakin, Dan Bosch, Ben Gitis, Dan Goldbeckr, et al. “TheGreen New Deal: Scope, Scale, and Implications.” AAF, February 25, 2019. https://www.americanactionforum.org/research/the-green-new-deal-scope-scale-and-implications/.

[6] Bloomberg.com. Bloomberg. Accessed June 7, 2020.https://www.bloomberg.com/news/articles/2019-02-14/wall-street-is-more-than-willing-to-fund-the-green-new-deal.

[7] “Political Polarization on the Green New Deal IncreasedDramatically.” Yale Program on Climate Change Communication. Accessed June 7,2020.https://climatecommunication.yale.edu/publications/how-political-polarization-increased-on-the-green-new-deal/.

[8] Gustafson, Abel, Seth A. Rosenthal, Matthew T. Ballew,Matthew H. Goldberg, Parrish Bergquist, John E. Kotcher, Edward W. Maibach, andAnthony Leiserowitz. “The Development of Partisan Polarization over the GreenNew Deal.” Nature Climate Change 9, no. 12 (2019): 940–44.https://doi.org/10.1038/s41558-019-0621-7.

[9] “Roll Call Vote 116th Congress - 1st Session.” U.S. Senate:U.S. Senate Roll Call Votes 116th Congress - 1st Session, January 16, 2020. https://www.senate.gov/legislative/LIS/roll_call_lists/roll_call_vote_cfm.cfm?congress=116&session=1&vote=00052#position.

作者：梅鑫洋

校对：袁雅婷、赵昂、林佳乔